羌寨援建現(xiàn)場。

溫總理當時就是到這家羌族老鄉(xiāng)家吃的年夜飯。

　　□編者按

　　2008年5月12日，一場突如其來的巨大災難襲擊了以四川汶川為中心的祖國西南地區(qū)多個省市。震級達8級的汶川大地震，令數(shù)萬人生靈涂炭，數(shù)百萬人家園盡毀。“5·12”成為深深地烙在我們心尖上的痛。一年過去，老樹長新芽，廢墟開鮮花。震后災區(qū)的第一個春天已經(jīng)來臨。災區(qū)的鄉(xiāng)親們，你們還好嗎？上月，本報派出3名記者，奔赴四川和甘肅的各個重災區(qū)，實錄災區(qū)重建中的堅強，探訪抗震救災和重建家園中的志愿者、抗震英雄、地震孤兒，記錄深圳人民對甘肅隴南的對口援建和全方位支持。今天起，本報將連續(xù)推出由特派記者從前方發(fā)回的系列報道。

　　4月27日。薄陰天氣。河水潺潺。河叫安昌河。

　　河邊高坡之上，兩座尖尖的石塔直刺天空，一幢幢木石結(jié)構(gòu)的雕樓依山而建，布滿山谷，一面面繡著“羌”字的彩旗在風中獵獵作響。靠河的懸崖上，寫著大大的四個字“吉娜羌寨”。“一年前，我們這里還叫貓兒石村。”北川縣擂鼓鎮(zhèn)貓兒石村支部書記張安清告訴記者，貓兒石村是原來北川縣與安縣的交界處，是老北川縣的南大門，所以被稱為北川第一村。地震時，這個村被夷為平地。

　　新羌寨半年拔地而起

　　“我們貓兒石一共五個自然村，沿著這條河綿延了幾公里長，現(xiàn)在的吉娜羌寨住進了兩個自然村共71戶，296人，其他村子的人現(xiàn)在集中居住在另一處地方，也是羌族風情的寨子。”張安清說，“5·12”地震過后，全村房子盡毀，600多村民遇難26人。

　　“地震后我們房子沒了，土地也沒了，以后全村的生計成了大問題，上級的重建方案就是考慮到這些，才決定讓我們建成羌族風情的村寨，以后走旅游開發(fā)的路子，為了解除我們的后顧之憂，所有的房子都按可防八級地震設計，當作北川永久性住房建設試點樣板村來打造。”張安清說，“走旅游開發(fā)的路子，原來的貓兒石村名就有些民族特色不鮮明，吉娜是我們羌族傳說中最美麗的女神，所以專家就把我們村改名為‘吉娜羌寨’。”

　　去年6月20日開始，成都軍區(qū)駐滇某師開始著手清除貓兒石村災后垃圾廢料。7月6日重建工作正式開始。12月26日，貓兒石村重建試點工程基本完工，71戶村民搬進了吉娜羌寨新居。

　　記者看到，吉娜羌寨的房子外墻多由薄薄的石片砌成，內(nèi)部為磚木結(jié)構(gòu)，分上下兩層，造價不菲。張安清介紹，這些房子的造價每平方米約為1000元，按標準村民每人居住面積不得超過30平米，但實施過程中有所放寬，住多大面積由村民根據(jù)個人經(jīng)濟能力申報，所以有的房子會大一些，有的房子會小一些，但最小的一般都在180平米左右。

　　按照每平米1000元的造價，這些房子最低造價也在18萬左右，震后村民大多房倒屋塌，財窮力竭，怎樣拿得出這么多資金呢？

　　記者讓張安清帶路去幾戶村民家訪問，張安清說不用他帶路，記者隨便去哪一家都行。

　　隔河看著廢墟變羌寨

　　“地震過后，我們就住在河對面公路邊的帳篷里，每天看著我們的新寨子拔地而起。”村民唐瓊秀一邊帶記者參觀她的新居，一邊說。她的家在寨子大門口，一樓隔成幾個門面一樣的房間，但還沒有啟用，有一間是廚房，里面裝著嶄新的廚具和煤氣灶，比一些城里家庭的廚房還氣派。上了二樓，有一個大會客廳，還有四個房間，一律是席夢思床和色彩柔和的落地窗簾，顯得時尚而祥和。唐瓊秀說，這些沙發(fā)啊床被什么的，都是政府發(fā)給的。她問記者要不要在這里住，說上邊這些房子都可以作客房，能洗澡沖涼，電視是數(shù)字的，還有寬帶上網(wǎng)。

　　唐瓊秀家的陽臺上插著一面國旗，迎風招展。從陽臺下望，可以看見滿是石頭的河床和輕輕滑過的河水。問起建房資金，她說這些事都是老公打理，她不是很清楚，好像有救災補助，也有貸款什么的。

　　“這事情當然是爺兒們最清楚。”羌鄉(xiāng)農(nóng)家飯店老板王成益對記者說，建房資金由三部分組成，一是救災補助款，分三檔，每戶三口人以內(nèi)，補助16000元，4到6口人補助19000元，6口人以上補助22000元。二是由政府提供的無息貸款，每戶大約5萬元。第三部分是個人自籌，他家這套房，補助款19000元，這部分錢沒有經(jīng)過他的手，而是直接劃到北川縣和擂鼓鎮(zhèn)在貓兒石的重建辦公室。貓兒石村的人一直沒搬到過渡板房去住，所以每人因此又得到2000元的補助，合起來又是一筆錢。自籌部分，都是跟親友借的，有7萬多塊錢。

　　剛聽說要把貓兒石村建成樣板村的消息時，“大家都躺在帳篷里發(fā)愁，這建房無論怎樣自己都免不了出錢，可到哪里去找錢呢？”王成益說，后來有一天鎮(zhèn)干部找他辦貸款，說經(jīng)過縣農(nóng)村信用社核定他可以貸5萬元，還不用付息。但開建后錢很快就不夠用了，鎮(zhèn)干部又通知村民每戶自籌15%，沒有幾戶能拿出來，最后降到10%，村民還是一片叫苦聲。

　　“不是大家不想拿，實在是地震把一切都給奪去了，實在沒辦法啊。”王成益說，村民的錢湊不上，工程雖然有時也停一下，但還是按預定時間完成了。去年12月27日那天大家都搬進新居，高興的同時也發(fā)愁，這么多貸款和借款怎么還啊？上級雖說以后搞旅游開發(fā)，可咱干了一輩子農(nóng)活，對旅游心中沒底呀。還有，上級說以后的旅游開發(fā)以羌族文化為主題，要跳羌族的鍋莊舞迎接客人，可這輩子都沒見過那東西，誰會跳啊。再說，田地都沒了，跳鍋莊舞能跳出米面來么？

　　“前幾年，我常在外邊打工，村里好多人起初也都打算出去打工還貸款，可現(xiàn)在沒人出去了，我也不打算再出去，以后就好好經(jīng)營這個飯店，我相信能把貸款、借款還了，以后的日子還會更好！”王成益說，之所以村民欠了那么多錢，而工程還能如期完工，是因為承建單位實際上沒收工程承建款，這么好的房子，村民實際上只出了材料費。“但我知道，這筆工程款我們是應該給人家承建單位的，現(xiàn)在給不了，將來也一定要給。”

　　記者問他信心從何而來，王成益說：“因為總理給我們做了廣告，我們不努力，對不起他老人家。”

　　溫總理的羌寨食譜

　　“地震以來，我最開心的事就是溫總理到我們吉娜羌寨來。”張安清說，那是農(nóng)歷臘月29日下午5時許，溫總理來了，不僅到村民家里吃了飯，還到寨子的羌族文化廣場參加了篝火晚會。

　　然而，比支書張安清更高興的是村民王成益，因為總理那天就是在他家吃的飯。

　　“總理和我們?nèi)椅蹇谌艘黄穑瑖谝粯悄菑埓蟛妥乐車覀兘o總理敬了一杯我們羌族的蜂蜜酒。”王成益說，總理問我們?nèi)規(guī)卓谌耍改干眢w好不好，吃了一塊土豆片，還吃了一塊香碗蛋糕，連聲說很好吃很好吃。當時寨子里一伙孩子都圍來看熱鬧，總理就給每個孩子都夾了一口菜。王成益說他現(xiàn)在還記著總理那天的菜譜，其實都是些羌寨家常菜：辣子雞、涼拌花生米、土豆片、香碗蛋糕、紅燒魚、粉蒸肉燒白、木耳肉片、蹄花湯、澤爾根、肘子。

　　飯后王成益帶著總理參觀他的房子，到了陽臺，總理問他災后重建搞得這么快，資金是怎么解決的。他就講了政府補助、無息貸款和自籌資金的情況。“我還告訴總理，房子的建筑費還欠著人家承建單位的，現(xiàn)在沒力量還，但以后條件好了一定還人家。”王成益說，他還告訴總理，現(xiàn)在條件好了，他以后不會再出去打工，要好好經(jīng)營這家羌寨農(nóng)家飯店，要和全村人一起把寨子的旅游搞旺。總理連聲說好好。

　　“總理到我家吃過飯，我相信以后會有更多的人來我的飯店吃飯，我的飯店還有我們寨子一定都能旺起來。”憨憨的王成益堅定地說。

　　北川第一村的機遇與挑戰(zhàn)

　　4月26日上午，20對新人的集體婚禮在吉娜羌寨隆重舉行。他們中的多數(shù)人在地震中失去配偶，在當?shù)赜嘘P(guān)部門的牽頭下重組家庭。這是地震后北川重組家庭舉行的首次集體婚禮。來自國內(nèi)外的百多家媒體的記者見證了這場特殊婚禮。

　　“縣上把集體婚禮放我們寨子舉行，這是對我們的照顧，是想提高寨子的知名度。”張安清指著從寨子中間湍急直下的山溪說，這里水力資源太豐富了，專家化驗過，這水不用處理可以直接飲用，礦物質(zhì)豐富。但我們也面臨一些難題，比如，我們的旅游主要是羌文化特色，但我們羌族的文字沒有流傳下來，還有鍋莊舞類羌族藝術(shù)，我們幾代人都沒見過這些東西，還有服裝，也是好幾代人都沒穿過了，以后正式搞接待時怎么給游客表演呢？

　　到了半山腰的羌族文化廣場，張安清說，那天溫總理從王成益家吃飯出來，就到這廣場上參加篝火晚會。當時廣場中間燃著一大堆篝火，一大群身著羌族傳統(tǒng)服裝的青年男女圍著篝火載歌載舞，廣場邊上用石頭支起一口大鍋，煮了滿滿一鍋羊肉，溫總理吃了一塊羊肉，然后就站在廣場的國旗下講話。“總理說：‘保護和傳承我們的羌族文化，是我們的共同責任’。”張安清說，他不懂該怎樣去保護和傳承羌族文化，但有一點他清楚，讓吉娜羌寨人人都會跳鍋莊舞，把旅游搞旺，絕對是保護和傳承羌族文化的一部分。

　　“我還要和所有村干部一起學電腦，學會上網(wǎng)和玩QQ，以后讓村里人人都學會，要建個寨子的旅游網(wǎng)站。”張安清承認，那天廣場上跳鍋莊的是從外邊請來的，他說承認這一點不是什么恥辱，是知恥而后勇。寨子里已從外邊請了羌族傳統(tǒng)舞蹈教練，辦起了培訓班，以后還要辦更多的培訓班。

　　“吉娜羌寨旅游接待正式開張之日，寨子里的人一定會跳著鍋莊迎接四面八方的來客。”

　　總理到我家吃過飯，我相信以后會有更多的人來我的飯店吃飯，我的飯店還有我們寨子一定都能旺起來。”

　　——憨憨的王成益堅定地說。

編輯:王丹丹